家乡冬天的“冷”,几乎年复一年地始于冬至,正所谓“冬至前后,冻破石臼”。但这一天无论多冷,祭扫立碑修墓是必须完成的一件大事,“清明挂钱培土,冬至立碑修墓”似乎是家乡人一直遵循的规则。
吃过“长线面”,合家老小便奔赴先人墓地。行走在旷野,身体任何裸露的部分都会让人瑟瑟发抖。此时,电子鞭炮声零星响起,大地愈发显得寂静、清冷。祖坟的墓碑前,磕头烧香、心中默念,祈求先人庇佑一家人平平安安、来年兴旺。
家乡人眼里,冬至这天吃“长线面、南瓜饼和饺子”也是大事,说道就是“吃了长线面,一天长一线”“啃了南瓜饼,魂魄不离身”和“咬了冬至饺,耳朵冻不掉”。然而,冬至吃饺子的原始意义并非如此,清富察敦崇的《燕京岁时记》中有这样的表述:“夫馄饨之形有如鸡卵,颇似天地混沌之象,故于冬至日食之。”“冬至郊天令节,百官呈递贺表。民间不为节,惟食馄饨而已。”
“长线面”是冬至这天的早饭。清楚地记得,家中一直以来都是将买来的挂面煮熟。不过随着生活水平提高,“长线面”的味道、油水和花样也在不断改善,从“清水长线面”到鸡蛋、肉丝、炸酱、牛肉长线面等,一步步兑现着父母寄予“长线面”的希望。
最让我馋涎欲滴的还是南瓜饼,它们黄黄的筋络里面仿佛涌动着热烈的血流。父亲从窖藏的南瓜中挑选一个最漂亮的,清洗刨皮煮熟后捣烂,然后和糯米粉和在一起做饼。此饼包馅比米粉饼、面粉饼难度高。捏在手里的饼不光滑,尚未完全捣烂的南瓜片、筋往往很调皮地在母亲手心里探头伸腰,总想方设法阻止馅儿被饼皮包容。于是,每做一个南瓜饼,母亲下锅蒸煮前都要仔细检查,并抚摸那些调皮捣蛋的主儿,让它们消停下来……待母亲大声唤我们时,南瓜原生态的香味早已弥漫了整个厨房。往往3个南瓜饼下肚,冬至这天的午餐就解决了,“今后再出门不怕丢魂了”……
家乡人在冬至这天晚上吃饺子。和面、剁馅,整个下午父母忙个不停,包好的饺子颜值虽不高,但皮与馅却是货真价实的新鲜食材。
进城后的非周末冬至,母亲头天晚上总打电话叮嘱勿忘吃南瓜饼和冬至饺,至于寓意,除了“南瓜饼粘魂”携带迷信色彩,吃“长线面”和冬至饺都蕴含了祈福、思亲、保平安的意味,彰显了父母的爱和对“不时不食”传统的坚守。城里的冬至跟村里无大区别,却也有独特之处。无论是否周末,本地人都会回家陪父母吃饭,且这饭一定在家做,这源于祖先当初的设计和安排:信仰、纪念和祝贺阳气回升。故而,无论是老家冬至“不时不食”的美食,还是城里人赶回家做饭、吃饭,皆是老百姓以特有方式传承习俗、释放情怀。
赵柒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