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大同,有多少时刻、多少仪式,是通过两种极具代表性的食物来彰显和宣泄的。一个是黄糕,一个是饺子。黄糕的“糕”,一个谐音字便道尽了一切,那饺子也有饺子的说道。
饺子在曾经的年月里太稀罕太珍贵,普通人家一年也吃不了几回,不过过年的时候总会吃一顿,不管馅儿里是肉多还是菜多。
好吃不过饺子。大同人不爱吃饺子的不多,首先是满足口腹之欲,其次还兼具节日功能和情感寄托。因此,饺子绝不只是皮与馅的简单组合,也不仅仅是油盐姜椒各种调料的渗透浸润。
在大同人朴素的生活中,饺子参与的场合还真是不少。
过节离不开饺子。从冬数到春,大年夜的饺子、一个正月吃不完的饺子、二月二龙抬头安龙眼的饺子、中秋节晚上团圆的饺子、冬至节的饺子。更有谚语云:冬至不端饺子碗,冻掉耳朵没人管。腊月廿三过小年,吃完麻糖还要吃饺子,几天后就是红红火火的大年,又吃饺子。
办喜事同样离不开饺子。娶媳妇儿那天有隆重的喜宴饺子待客。新郎新娘吃对面饭,也有饺子上桌。婚宴后第二天晚上有热乎乎的送客饺子。
说吃饺子,人们第一反应是糯白光滑、玲珑精致的白面饺子。至于吃什么馅儿,每个人的口味不同,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嘛。而所有的饺子中,多数人认为羊肉胡萝卜馅儿的饺子为最上品。胡萝卜本身的味道正好中和了羊肉的一些膻气,脂溶性的胡萝卜素使得羊肉馅变得更加鲜美。所以羊肉配胡萝卜最正宗、最地道。
老话说:冬吃萝卜夏吃姜,不用大夫开药方。萝卜,真的是好东西。不过如今生活条件好,人们不只在冬天吃萝卜,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得到。
羊大为美,美以羊为先,羊肉自古居美味之首。羊肉馅饺子要想好吃,关键在羊肉。不管是配韭菜还是萝卜白菜,如果羊肉不好,拌出来的馅肯定大打折扣。
谁不说咱家乡的羊肉美!内蒙古人说大草原的羊肉最地道,宁夏人说滩羊才是一绝。右玉人认为他们那里的羊肉更正宗,而大同人更看好自家产的羊肉。大同地区的羊多数是山区放养,常年食杂草,其中不少草类属于野生中草药,所以大同地区的羊肉有一种特殊的香味,有人甚至把它美称为“芳香型羊肉”。大同地区的羊,饮甘洌的山泉水,食百种绿色药草,每天沟下梁上活动量大,所以肉质好。这样的羊肉和清甜爽口的胡萝卜搭配,不香才怪。
做羊肉胡萝卜饺子,馅儿的加工制作最关键。
选上好的羊肉切丁后剁碎,最好是手工切剁,保留住羊肉的原味。不过现如今,人们为省事,常会直接使用自动绞肉机,几秒钟后一片片羊肉成为一摊肉泥,据说这样做出的肉馅鲜美度大打折扣,兴许是缺乏仪式感的缘故。
胡萝卜擦丝,然后剁碎,与羊肉和在一起。过去,人们总喜欢把胡萝卜丝下锅焯水,笊篱捞出来攥出水分后再用,实际上这样会让胡萝卜中的营养成分大量流失,所以并不可取。曾经那些年,因为缺乏冷藏设备,冬天里,人们还会把焯水后的萝卜丝攥成拳头大的团子放屋外冻硬,用时再解冻剁碎。
拌馅儿时,加入足量葱花,适量食盐、花椒粉等各样佐料,更关键的是,一定要放足大同本地纯正的胡麻油。
除非忌口,否则吃饺子离不开好的蒜醋,蒜以新鲜的独头紫皮蒜为上品,用擀面杖一头儿捣成泥后浇醋。
蒜泥陈醋的小碗中,夹开一枚羊肉胡萝卜饺子,饺子皮洁白糯润,橙黄色肉蛋儿滚着油花儿、冒着热气儿,肉香中又弥漫着胡萝卜的缕缕清香,好吃不腻,实在是绝品。
吃饺子是讲求气氛的。与家人一起、与亲朋好友一起吃饺子才最红火热闹。常说,送行的饺子洗尘的面。多少人家、多少父母亲一年中要做数不清的饺子,也许是一家人久别后的欢聚一堂,也许是儿女们短住之后的离别时刻。洁白透亮、鲜香满溢的饺子,和天下所有纯朴善良的父亲母亲们,功莫大焉!
郭宏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