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版:副刊

结婚照

  我和老伴儿又走进一家照相馆。
  柜台内一位描眉画眼的姑娘,问:“照相?”
  我说不是,是洗相。说着,从牛皮纸信封中,取出那张邮票大小的黑白底片让她瞧。
  姑娘扫了一眼,就回绝了:“这个,我们这儿可洗不了,都哪年哪月的‘老古董’了?估计别的店也弄不成。”
  姑娘说得没错,为洗这张相片,我俩已经跑了三四家照相馆了。
  我对老伴儿说:“算了吧!咱这‘老古董’,真没人洗得了。”
  回家!
  坐上公交车,沿着解放路,到达广场站,下车。还想去就近的新华书店逛逛。走着走着,却无意中发现,左边那一排红红绿绿的门店中,还有一家照相馆。
  老伴儿不死心:“走,咱再问问去!”
  我实在懒得去,可也得跟随。
  这是一家门脸很小的店,进去了,见柜台边坐着一位花白头发,戴着一副黑边眼镜的老师傅,约莫六十大几的年龄,人很清瘦。我们说明来意,并拿出那张黑白底片让他瞧。
  老师傅随手拿起柜台上的放大镜瞅了起来,问:“这是你俩的结婚照?可有点年月了。”
  我说:“整整40年了。”
  老师傅道:“40年前婚纱照已时兴起来,你俩咋没拍一张?”
  我说,这里头可有故事。
  40年前,我俩要结婚了,选择了同样时兴起来的旅游结婚。去的是古都西安。除了游玩,就想照一张美艳精致的婚纱照。为此,专门安排出一天的时间,干这事儿。
  选择了城南一家华丽的影楼,一看,要拍婚纱照的俊男靓女排成一溜长队。我俩也赶紧到柜台登记、付款,站到队伍中。翘首以待。
  从晌午一直排到下午,好不容易要轮到我俩了。这时,出来一位工作人员说,今天的婚纱照拍不成了。
  我急着问:“为啥?”
  他答:“那套婚纱,被别的影楼借去了,一时半会儿还不回来。”
  我俩哭笑不得,敢情这婚纱也“赶场”呢!
  工作人员说:“婚纱照拍不成,还可以拍一般的结婚照。那个快。”
  我俩商量,要不就照张普通的,都等大半天了。虽心有不甘,但又能怎样?于是,就有了这张两个人坐在凳子上的半身结婚照。当时,也没想着把照片放大。
  40年过去,其间,虽几次闪现过补拍婚纱照的念头,可又一想,那还叫结婚照吗?
  人过花甲,就有了怀旧心理,好在,那张结婚照的底片,多少年来,老伴儿一直保存着。现在就想把它洗出来,放大,装个像样的镜框挂在卧室,啥时候看着,都觉年轻。
  老师傅用放大镜瞅着,说:“这底片很模糊了,还有不少划痕。”
  我问:“看来是真不能洗了?”
  老师傅看看我俩,思忖片刻,似乎拿定主意:“这样吧,你把底片放下,过两三天来取,怎么样?”
  我俩高兴极了,就像漂泊的孩子,终于找到了家。
  三天后,我和老伴儿早早来到这家照相馆。一进门,就见老师傅坐在那儿候着,见到我们,他笑着说:“等急了吧?”
  我说:“期待,十分期待。”
  老师傅从柜台里取出已经放大装了乳白色镜框的照片,让瞧。我们眼前霎时一亮,惊喜不已,这就是40年前风华正茂、新婚燕尔的我俩?一桩心愿,终于实现。感激的话,不知怎么表达才好。
  我问:“多少钱?”
  他说:“就给30元吧。”
  我说:“这恐怕连本钱也不够吧?”我查过资料,要修复一张黑白底片,从底板清理、修补,到暗室放大、投影,再用显影液处理、清水清洗、定影液处理,再清洗、再上上光机,烘干,定型,剪裁,装框,要费老鼻子劲儿了。我俩心里哪能过意得去?拿出200元给他,他坚决不要,就收30元。
  回到家,我俩把刚刚复原放大的照片,挂到卧室最显眼的位置,孩子们都连连夸赞。
  第二天上午,我俩买了点水果,专门来到那家照相馆,心里想着,再看看老师傅,表达感谢。可照相馆已关门上锁。
  我问旁边的人:“老师傅去哪儿了?”
  他们告诉说,韩师傅身体不太好,已经关门停业,回家了!本来几天前就不接活儿了,可他说,有一单活儿不接不行,那是他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单活儿。
  听着,我俩的眼眶就有些潮湿了。

马毅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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