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版:副刊

不辜负每一个当下

  日子过着过着,就过成了当年。但在当下,总会时不时偶遇一个触点,带我打开记忆闸门,闪回至当年。
  满心欢喜地回到故乡,扑进我人生中第46个故乡之春的温暖怀抱。一派大好春光中,那座伴我走过青葱岁月的老院,却愈发荒凉、扎眼。
  踏上熟悉却鲜有人涉足的石阶,石缝间又一季绽放的地黄、紫花地丁,托起我的脚,迷离我的眼。恍惚间,那已成废墟的3间土坯房“重构”眼前,我下意识地在心底喊了一声:“娘,我回来了!”似是听闻娘在灶前应道:“快洗手吃饭!”
  老院多年前有段时间曾弃之不住,后因哥哥结婚将新盖的房子给了他,我与父母又搬回老院。巴掌大的小院,父亲铺了石板路,垒了石院墙,装了木栅门;母亲种了月季、牵牛、杏树、丝瓜、葡萄,满院生气;每天串门的络绎不绝,檐下、台阶、院里不断人,与屋里屋外或围着灶台忙活的父母搭着话,或自顾自地谈笑风生。而我,常坐在门槛上,看书,听广播。
  住了人,亮了灯,起了灶,老屋又有了人气。烟熏火燎,修修补补,也便没继续颓败下去,又撑了30多年风雨,看着父母变得年迈、看着我成家立业。平时遇到难事,我就爱回老家。一望到老院、老屋和留守的父母,看到开了满树的杏花、爬满院墙的丝瓜,瞬时心就明朗起来。父母从来不问我的工作,只是简单地给我准备些称心的家常便饭和应时的山货菜蔬。躲在自己出生的小屋,看看墙上蒙尘的奖状,摸摸窗前一度趴到深夜的书桌,照照曾映出我青春模样的镜子……离家时,背包满着,心却轻了。
  毕竟这土坯房已有70多年了,祖辈住、父辈住、我辈住,三代人住下来,似乎撑不住了。房架没大问题,可屋顶会时不时掉土。暑天每遇连阴雨,我就着急,住着不放心。
  恰赶上村里危房改造,易地建了新房,老屋便该拆了。父母却不愿拆,直到村里下了“最后通牒”,才打电话让我回家帮忙搬东西。那几间曾让我自卑到不让同学来家玩的老屋,一时让我甚是留恋。与父亲一趟又一趟将能用的物件儿搬到新房,每搬动一件就如搬动一段包了浆的岁月。
  拆房那天,我没回家,有意躲了,不敢看。待再回家,满墙的丝瓜依旧花很多、果很多。可刚转过墙头,便被眼前的场景惊着了。房倒屋塌,颓圮的房茬空荡荡的。我忍不住想落泪,不停地拍照。拍完便收藏,不敢再看。见父母慢慢适应了在新房的日常,我踏实了许多。
  阵风吹来,刮起尘土迷了眼。我擦了又擦,忽地把我拽回现实。退出老院,回到新院,我竟想下意识地喊声娘。可形单影只在院里洗衣的父亲提醒我,我已成了没娘的孩儿。院边梨花又开放,我与父亲坐在母亲曾坐过的台阶上,坐在第一个我没了娘、他没了老伴儿的春天里,相对无言……
  看见仍被父亲握在手中、破旧的铜勺,便如闻到母亲从鸡窝里掏出热乎乎的鸡蛋,在炉火上为我做“勺炒鸡蛋”的喷香。看到父亲轻轻翻看近60年前他与母亲的那张珍贵合影,便如看到了往日炕上面对面并排躺着的父母,父亲左侧睡、母亲右侧睡,年少的我挤在中间,踏实、幸福……
  因人,因事,因物,因景;或只因一种味道、一张照片、一段旋律、一丝心绪,便闪回至当年,沉浸在记忆与现实任意切换的瞬间,不得不说是种美妙体验。我享受这体验,但不会沉湎其中,因为我知道当下才是需要用心过好的。毕竟,当下,很快就会成为闪回的当年。谁不希望记忆是美好的呢!

张金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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